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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民国百鬼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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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我的女友是个鬼之死党的妖怪笔记(第1页)

鸡叫头遍时,乔云舟才靠着门框眯了片刻。西厢房里再没传出动静,桌上的断指不知何时变成了几瓣干枯的石榴花,暗红色的汁液在木桌上晕开,倒像是谁不小心泼翻的胭脂。他捏着那枚镇魂钉,指尖能摸到钉子上逐渐冷却的温度,这才确信昨夜的一切不是梦魇。

天刚蒙蒙亮,老宅的朱漆大门就被拍得砰砰响。管家老陈披着棉袄去开门,外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:“乔探长在不在?我新得的《百鬼图谱》孤本,上面画的吊死鬼舌头能绕脖子三圈!”

乔云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房门。何远川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湖蓝色长衫,袖口沾着墨迹,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包,一见他就眼睛发亮:“云舟!你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——”话没说完,他突然打了个寒颤,下意识裹紧长衫,“你家怎么比乱葬岗还冷?”

“进来再说。”乔云舟侧身让他进来,眼角余光瞥见西厢房的门帘动了动,一抹月白色的衣角闪了闪就消失了。

客厅里,何远川把牛皮纸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:线装古籍、泛黄的手稿、还有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瓶,瓶身上画着几个面目狰狞的小鬼。他是怀远县小有名气的怪谈作家,写的《深夜鬼话》在报上连载,偏偏这人不信鬼神,只说“世间最吓人的从来都是活人”。

“昨夜城南命案有眉目了?”何远川给自已倒了杯热茶,捧着杯子暖手,“我听巡捕房的兄弟说,死者心口插了个怪东西?”

乔云舟盯着他:“你消息倒是灵通。”他没提镇魂钉的事,这东西牵扯祖训,不能外传。

“那是,我现在蹲点警局门口,就等你破个大案子给我当素材。”何远川嘿嘿一笑,突然压低声音,“说真的,你觉不觉得最近怀远县不对劲?我家后院的井夜里总传出哭声,前天去买豆腐,王屠户的肉案上摆着只人手……”

“王屠户那是给戏班让的道具。”乔云舟打断他,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,“你昨晚在哪儿?”

“在家赶稿啊。”何远川拍拍桌上的手稿,“新写的《怀远百鬼录》,打算把县志里记载的精怪都写进去。你看这篇‘槐树下的数魂女’,原型就是三年前跳楼的楚明月,我给她加了个设定——每数到三,就会带走一个替身……”

“闭嘴!”乔云舟猛地拍桌,桌上的茶杯震得叮当响。他昨晚在窗台上看到的血字,楚明月数的“一、二、三”,竟然和何远川的稿子对上了。

何远川被他吓了一跳,挠挠头:“怎么了?触霉头了?”他突然眼睛一亮,像是想起什么,“对了,三年前楚明月跳楼那天,你是不是也在现场?听说她摔在钟楼底下,脑浆溅了一地,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……”

“够了!”乔云舟的声音发冷。他确实在现场,那天雨下得比昨夜还大,楚明月的蓝布学生裙泡在血水里,白球鞋的鞋带散开,漂在积水中像两条白蛇。法医验尸时说,她指甲缝里有皮屑,死前似乎和人搏斗过。

就在这时,西厢房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杨七月穿着那件月白色旗袍走出来,长发松松挽着,发梢还沾着几片石榴花瓣。她走到桌边,自顾自倒了杯茶,指尖刚碰到茶杯,滚烫的茶水瞬间结了层薄冰。

何远川的眼睛瞬间直了,手里的茶杯“啪”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。他盯着杨七月,嘴唇哆嗦着,突然抓住乔云舟的胳膊:“她……她是……”

“一个远房亲戚,暂住几日。”乔云舟不动声色地挡在杨七月身前。

杨七月却绕到他旁边,对着何远川眨眨眼,故意把旗袍领口往下拉了拉,露出心口那道淡青色的疤痕:“这位先生是?”她说话时,嘴里呼出的寒气让桌上的油灯火苗都缩了缩。

何远川突然怪叫一声,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疯狂翻页,手指在纸页上划过,留下深深的指甲印:“《百鬼录》里的‘旗袍鬼’!心口有疤,喜穿月白旗袍,能引阴水结冰——云舟,她简直是我书里走出来的封面女主!”

乔云舟皱眉:“别胡说。”

“我没胡说!”何远川激动地把本子递过来,上面用毛笔勾勒着一个女鬼的画像,眉眼神态竟和杨七月有七分相似,“你看这眉眼,这旗袍盘扣的样式,连心口的疤痕位置都一样!我上周刚画的,还没给任何人看过!”

杨七月探头去看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,指着画像右下角的小字:“‘民国二十三年,死于镇魂钉下’——你怎么知道我是被钉子钉死的?”

何远川的笑容僵在脸上,手里的本子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他看看杨七月,又看看乔云舟,喉结滚动了两下:“你……你看得见?”那行小字是他用朱砂混着黑狗血写的,寻常人根本看不见。

乔云舟心里一沉。何远川写的是妖鬼故事,却能精准画出杨七月的模样,甚至知道镇魂钉的事,这绝不是巧合。他弯腰捡起本子,纸页上除了女鬼画像,还记着密密麻麻的注释:“头七回魂时需饮生人血”“怕糯米与雄黄酒”“若遇守钉人,魂魄可附其身”……

“这些东西你从哪儿看来的?”乔云舟的声音发冷。

何远川突然打了个哆嗦,眼神躲闪:“就……就是县志里查的,还有听老人们说的……”他突然站起身,抓起桌上的手稿,“我突然想起稿子还没写完,先走了!”

“站住。”杨七月飘到他面前,挡住去路。她的脚尖离地半寸,裙摆下露出的脚踝泛着青黑色,“你昨晚是不是去了县西废巷?那里的纸轿夫托我问你,什么时侯把‘无头将军’的故事写完,他们说……缺个头太久了,脖子里的虫子都快饿死了。”

何远川的脸瞬间惨白如纸,手里的手稿散落一地。乔云舟捡起最上面的一页,标题是《废巷红轿》,开头写着:“怀远县西废巷,每逢子时必有红轿过,抬轿者四,皆无头,颈中蛆虫蠕动,轿中新娘……”

“你真的去过废巷?”乔云舟盯着他。县西废巷三年前就被大火烧了,之后成了禁地,除了巡夜的警察,没人敢靠近。

何远川嘴唇哆嗦着,突然瘫坐在椅子上,抓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,滚烫的茶水洒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:“我……我就是去采风……写故事需要素材……”

杨七月突然咯咯笑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,带着说不出的诡异:“采风?可轿夫们说,你在废巷的老槐树下埋了东西,还用朱砂画了圈,说要‘养着’等故事写完……”

“别说了!”何远川猛地把茶壶摔在地上,碎片溅起时,乔云舟清楚地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个青黑色的印记,像是用墨汁画的符咒,边缘还在微微发烫。

就在这时,院子里的石榴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,树叶哗哗作响,像是有人在树上拼命摇晃。老陈端着点心进来,刚走到门口就尖叫一声,手里的托盘掉在地上:“树……树上有东西!”

三人冲到门口,只见院中的老槐树枝桠上,挂着个蓝布身影。长发垂落,遮住了大半张脸,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嗒、嗒、嗒”的声响。那人穿着县立中学的学生裙,裙摆下露出的小腿上记是淤青,正是昨夜在巷口看到的楚明月。

她的身l随着树枝轻轻晃动,像是在荡秋千,嘴里还在数着数,声音轻飘飘的,却字字清晰地钻进耳朵:“一……二……三……”

数到“三”的时侯,她突然抬起头,长发向两边分开,露出一张泡得发白的脸。眼睛的位置是空的,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流着暗红色的血,顺着脸颊滴落在胸前的蓝布裙上。

“找到你了。”楚明月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,带着气泡破裂的声响。她的目光越过乔云舟,直直落在杨七月身上,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,“我的东西,该还给我了。”

杨七月突然躲到乔云舟身后,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冰冷刺骨:“别让她过来!她要的不是我,是……”话没说完,她突然捂住嘴,眼神惊恐地看向何远川。

何远川的脸色比纸还白,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小铃铛,用力摇晃,却没发出半点声音。“她怎么会找到这里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我明明用墨斗线在老宅周围布了结界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