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（第1页）

第一章

夜半黑影

徐美珊是被门把手转动的

吱呀

声惊醒的。不是猛地弹坐起来，而是像被冰水顺着后颈浇下去，意识瞬间从混沌里抽离，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。卧室里泼洒着浓得化不开的黑，只有厚重窗帘的缝隙里，漏进一缕惨淡的月光，刚好落在身旁两岁儿子小豆子的脸上。

小豆子睡得正沉，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淡的阴影，小嘴微微张着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婴儿特有的、甜软的气息，胸口随呼吸起伏，像只安稳的小猫。徐美珊僵硬地侧躺着，右手还保持着睡前护在儿子腰侧的姿势，指尖能摸到小豆子纯棉睡衣的温热触感，这一点点温度成了她此刻仅有的支撑。

咔嗒。

轻微的门锁弹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徐美珊的心跳骤然提速，像擂鼓一样撞着胸腔，震得她耳膜发疼。她下意识地往小豆子身边挪了挪，手臂更紧地环住儿子的后背，把他小小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拢了拢，生怕那道即将进来的身影会惊扰到孩子。

门被极轻地推开，一道高大的影子堵在门缝里。走廊的声控灯不知何时亮了，暖黄的光线从男人背后涌进来，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扭曲的黑影，像一只蛰伏的野兽。徐美珊眯起眼，借着那点光辨认轮廓

——

宽肩，微驼的背，还有那件熟悉的灰色家居服，是公公王保国。

爸

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难以掩饰的惊讶，您……

这么晚了，有事吗

王保国站在门口没动，半个身子藏在走廊的光影里，脸完全隐在黑暗中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。他沉默了几秒，才慢悠悠地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：小豆子踢被子了，我来看看。

徐美珊心里

咯噔

一下，一股莫名的不适顺着脊椎爬上来。她记得清清楚楚，睡前给小宝换睡衣时，特意检查了被子的厚度，还把被角在他腋下掖了两道，就算小豆子睡觉不老实，也不可能刚睡下一个小时就踢得露了身子。更重要的是，公公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，隔着他们夫妻的卧室和一间储物间，就算小豆子真的蹬被子了，那也绝不可能被公公看见。

谢谢爸关心。

她强迫自己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，同时故意伸出左手，在月光下摸索着拉了拉小宝身上的被子，动作放慢了几分，像是在确认，您看，被子好好的，小宝睡得香着呢，可能是您看错了。

王保国没接话，也没要走的意思。空气里静得可怕，只有小豆子熟睡均匀的呼吸声，还有徐美珊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。突然，她看到那道黑影动了

——

王保国向前迈了一步，走进了卧室，然后抬手，轻轻带上了门。

咔嗒

一声，门再次合上，走廊的光线被彻底隔绝在外，卧室重新陷入浓稠的黑暗。徐美珊甚至能听到公公走路时，拖鞋蹭过地板的轻微声响，一步，两步，正朝着床边靠近。她的身体瞬间绷紧，手悄悄摸向了枕边的手机，指尖碰到冰凉的屏幕时，才稍微有了点安全感。

强子出差几天了

王保国的声音突又在黑暗中响起，离床边已经很近了，近得让徐美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

——

不是喝多了的浓烈酒气，而是像抿了两口白酒，带着点辛辣的余味。

三天了。

徐美珊飞快地回答，眼睛紧紧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，生怕他再靠近，后天就回来，票都买好了。

嗯。

王保国应了一声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林徐美珊感觉他在床边站定了，那道黑影笼罩在她和小豆子上方，像一块沉重的乌云。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，白天还要买菜做饭，要是累了，就跟我说，我帮你看会儿小豆子。

不辛苦，爸。

徐美珊赶紧拒绝，手攥紧了手机，屏幕的光在她掌心微弱地亮着，我年轻，撑得住，您年纪大了，白天也得好好休息，别为我们操心了。

房间里又安静下来。只有小豆子的呼吸声，还有徐美珊自己

砰砰

的心跳声，她觉得那声音大得快要被王保国听到了。她能感觉到王保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，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，但那道视线像带着重量，让她浑身不自在，皮肤都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

过了大概半分钟，王保国终于动了。他转身，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，拖鞋蹭地的声音再次响起。走到门口时，他停顿了一下，才开口：那你们睡吧，晚上要是有什么事，就叫我。

好，谢谢爸。

徐美珊几乎是立刻回答。

门被轻轻推开，又轻轻关上。直到那道黑影彻底消失，走廊的光线不再透进来，徐美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，贴身的睡衣黏在皮肤上，又凉又不舒服。

她没敢立刻躺下，而是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足足十分钟，耳朵竖得老高，听着门外的动静

——

直到听到公公房间的门